杳无音迹

信风来自海洋,带来充足水汽。
你向人群走去,从此杳无音迹。

【夜逸】旧情人·下

  

  前篇请看合集

  

  

  

0

“你对我说,好久不见。

  

殊不知在我心里,我们早就重逢了千万遍。”

  

1

  

一别经年,不知道算不算的上是一句物是人非。

  

谢行逸看着步夜,那人穿着长外套,夜风吹过,惊动他的衣摆,称得上是风度翩翩。

  

无端的,他有些想逃,或是假装从不认识他,只是个路人。

  

可是逃,逃什么?逃到哪里去,他们已经对上了视线,步夜在朝自己走来。

  

而且他发现,自己就算想逃,脚也像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。

  

七年过去,他还是没有办法抗拒那人的靠近。

步夜停了脚步,看了谢行逸一眼便又离开视线,从嘴里蹦出一句“好久不见。”

  

是好久不见…差点都要忘记到底是多久没见,他忍不住用余光贪恋般的描摹思慕者的眉眼。

  

这样的场景,在白日梦里,在月下灯影中都出现过千千万万遍,唯独…没有出现在他的眼前。

  

他看到谢行逸伸出手捋了捋头发,把一捋碎发别到耳后,轻轻答应了一句,“嗯。”

  

“这些年,过的怎么样?”

  

没意义的废话,步夜看着眼前人身形清瘦,也知道答案。何况这些年,他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对谢行逸的了解。

  

“还可以。”

  

中规中矩的答案,谢行逸看了眼步夜身上的衣裳,心道,不知道他是否知晓,身上这件衣服正是出自自己之手?

  

“你…没有离开苍阳吗?”

  

还是废话,行逸生在苍阳长在苍阳,家里虽然被他…了,但是好歹在这里还是有些根基的,

怎么能和他一样说弃就弃?

  

“未有。”

  

“喝杯咖啡吗?”

  

绞尽脑汁地延续话题,明明知道行逸不爱喝这些。

  

“不喝了。”

  

早年工作室刚成立,没日没夜辛苦的时候,他也没有喝过一点咖啡,全靠浓茶吊着。

  

自己明明从小就喝不惯这些,他…都忘了吗?

  

有风吹过,把那捋别好的头发吹到眼前来,模糊了视线。

  

步夜伸手抚上那捋碎发,谢行逸下意识往身后退了半步。

  

于是连风也停了,两人站在原地,几乎称得上是对峙。

  

终究还是步夜先开口,“抱歉,是我逾矩。”

  

谢行逸点头,两人各自转身,奔向各自的路口。

2

按理说,两人青梅竹马,从小就心怡对方,就算步夜家里出了事,也不影响他们谈情说爱

的,谁能想到若干年后落得如此局面?

恨就恨在,王谢两家素有旧仇。

  

诗人写,“旧时王谢堂前燕,飞入寻常百姓家。”不晓得的,还以为乌衣巷里真是一片其乐融融。

  

到了两人父母这一辈,仇怨更深,两家翻来覆去地斗法也斗了许多年,最后还是王家稍逊一筹,被谢家扳倒。

  

若是商战失败,尚且还能卷土重来,可惜祸不单行,自家父母明明从医,却被波及,一场车祸,天人永隔。

  

十七岁那年,他满心欢喜地跟着自己的小男朋友去他家玩,谢行逸说要带他去看好东西,说着便拉着他到了书房,扭开一个密码箱。

  

其实谢行逸想领他看的,无非是那一把家传的金剪,父亲说以后他结婚了,就给儿媳妇拿着,如今他心悦步夜,自然怀着的也就是那么点心思。

  

可是无独有偶,那保险柜里还放了一份文书,步夜仅仅是匆匆一眼,就看到了上面赫然写着自己父母的名字。

  

碍于谢行逸在场,他没去看,待到写完了作业,行逸收拾东西去洗澡的时候,才偷偷摸进了书房。

  

越看那份文件,越是觉得触目惊心,原来当年父母的死跟商战没关系,而是有人恶意报复,谢家虽然不是主谋,却仍有参与。

  

谢行逸洗完澡,就看到步夜坐在自己的书桌前,死死地捏着笔,他走过去趴在步夜的背上撒娇,“无才哥哥,我刚刷了牙,巧克力味的牙膏,你要不要亲一下试试?”

  

他刚洗完澡,身上带着股独有的清香和水汽,把独自陷入仇恨里的步夜唤醒,他转头,用谢行逸微凉的手去触碰自己的额头。

  

步夜不知道自己此举是出于什么心态,只是本能地,触碰着行逸能让自己好受许多。

  

那天晚上,谢行逸没能让步夜尝到自己的嘴唇,却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一整夜。

  

就好像…抱住了一根救命的浮木。

  

行逸在怀中睡得很沉,而他一夜未眠。

  

谢家于他,有杀父之仇,但是他和行逸的情谊也算不得假,该怎么办呢…

  

他纠结了一晚,第二天眼下仍是青黑,行逸以为他没睡好,担心地早饭也吃不下,追着他嘘寒问暖。

  

他笑笑,说自己有择床的毛病,不碍事,等回学校补觉吧。

  

于是两人早早的回了校,步夜躺在床上,看到谢行逸脱了鞋子也要上来,下意识拒绝了。

  

谢行逸只当他太累,没有较真,穿了鞋子背了包,去画室了,留他一个人安静睡觉。

  

或许是环境太过安逸,或许是一夜未眠当真困的很,步夜很快就睡着了,做了很多很多的梦。

  

这些梦各有各的不同,唯一的相同点都是他要离开,谢行逸流着泪看着他,或是一言不发,或是哽咽,或是哭到话都说不清。

  

一觉睡醒,感觉上还不如不睡,那样伤心的行逸,他见了一个便觉得心碎了,何况浮生梦里,他见了许多个。

  

以至于谢行逸带着晚饭回来的时候,还看到步夜坐在床上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,他开了灯,刚走到床边,就被步夜一把抱住。

  

他有些惊讶,却还是任由步夜抱着,笑到“好黏人。”

  

步夜埋头在他腰间,“嗯,醒来觉得甚是想你。”

  

好肉麻的话,谢行逸听了又脸红又好笑,忍不住想低头抓他,却看到一滴莹莹从步夜眼角滑下。

  

他没有说,也没有问,只是默默抱紧了步夜。

3

银杏落了,果子混着叶子一起落在地上,散发出甜烂的靡靡味道。

  

步夜渐渐的也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意,人都说投鼠忌器,他如今也懂得。

  

若是没有遇见谢行逸,就算是拼上一条命,也要把那谢家人拉下深渊,为自己的父母偿命。

  

可是偏偏命运弄人,天命让他失去了一切,却还他一个谢行逸,于是所有的爱恨情仇都融化在一人身上,爱意疯长,郁郁葱葱,盖住了名为恨的伤痕,步夜心中,仅剩一片树木葱茏,和一个白发背影。

  

他只当,从未看过那份文件。

  

这个故事,若是在此结束,也能称得上是一帆风顺,称心如意。

  

意外来的时候,总是猝不及防。

  

步夜被绑架了。

  

绑架他的人是个容色艳丽的女子,带着点亡命徒的疯劲和狠劲,手里把玩着一根细软的鞭子。

  

“你倒是长得俊…怪不得谢家那小子惦记着你。不知道他对你的情谊…能不能让他背叛他的家族呢…”

  

?!这女人要做什么!

  

说了这一句,她便不再言语,也不看步夜,横竖他双手双脚被缚,嘴里也被塞了布团,浑身上下只一双眼睛能动。

  

“嗯…地上的,你那小相好打电话来咯~”

  

电话接通,那边传来谢行逸焦急的声音,“你们带走了无才?!所图为何,若是要钱,钱不是问题。”

  

“钱不是问题,好大的口气呵。放心,小弟弟,我们不图钱。”

  

“我们要一份谢家的把柄。”

  

谢家的…把柄?谢行逸捏紧了电话,尽力克制住自己的声音不发颤,“我家行事光明磊落,何来把柄。”

  

“光明磊落?哈哈哈哈…当真是天大的笑话!王家!谢家!你们苍阳名门,谁家手上是干净的!给你四个小时,四个小时后,要是没有给我想要的东西,你就去地下见他吧!”

  

女子挂了电话,撑着下巴似乎在等,她面前有个小屏,似乎是有人在实时播报谢行逸的一举一动。

  

看到谢行逸手上动作,她笑起来,谢行逸电话还没拨出去,就收到女子的来电。

  

“我奉劝你不要打那通电话,不然…”她手上那根鞭子猛的抽到地上,发出响亮一声,“不然这鞭子下一次,可不知道要落到哪里去了。”

  

无才!谢行逸挂了电话,呆愣半响,终于还是向家飞奔而去。

  

把柄给了她,只要不给什么过分的,应该也不会怎么样。

  

但是如果不给,无才…不就死了吗…谢行逸一路跑回去,汗也来不及擦,一头钻进了书房。

  

他知道家里保险柜的密码,但并不知道全部,他知道的无非就是些家传的金银玉器。

  

等等…金银玉器?那放金剪的柜子里,是不是还有一叠纸?

  

他忐忑地打开了柜子,翻看起来。

  

待到天色微明,步夜终于被释放,他快步奔向谢行逸,没去在意身后女子玩味的眼神。

  

谢行逸一路无言,步夜只当他是被吓到了,恰巧他心中也是思绪复杂,两人无话,直到回了谢家。

  

谢行逸看到熟悉的大门,理智终于回笼,仅仅攥住步夜的小臂,近乎失声道,

  

“对不起…无才…”

  

“你从未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,只是今日之事…会不会对你带来什么影响?那女人要把柄,你…没有给什么要紧的吧?”

  

谢行逸不回答,只接着道,“对不起…对不起…”

那声音渐渐变大,夹杂了哭腔与泪,他松开步夜的手,凝噎道,“是我父母害的你家破人亡…是我…是我…无才,对不起…”

  

他仍在说着对不起,步夜却听不进去,他只感到耳边一片嗡鸣,世界喧闹。

  

哭声,嗡鸣,远处的汽笛,揭晓的真相,像针一样把他扎的头昏脑胀。

  

他终于还是没有再捉住谢行逸的手,转身离开。

4

多年后步夜再回想起这件事,都会想,若是自己当年冷静一点,理智一点,事情会不会还是有好转的余地?

  

他俩半个月没见到一面,也没说上一句话,待到步夜终于收拾好心情去见谢行逸,却发现别墅已经换了主人。

  

昔日谢家风光无限,怎能想到舆论也是杀人的刀,股份受限,工厂停办,谢行逸终日窝在房间里,不再出门。

  

他找不到谢行逸,试着用各种方式联系都被阻拦,还是谢父出面打破了僵局。

  

曾经体面的中年人已经生出半头白发,看着步夜,眼里的疲惫无法掩饰。

  

“行逸什么都跟我们说了,这段时间,我们想了很多,很多。”

  

“想怪他,又想怪你。可是就算是我们站在这个位置上,应该也不知道如何,何况你们只是两个孩子。”

  

步夜见他态度温和,以为事情尚且有转机,眼神都亮了起来。

  

中年人却闭上眼,沉声道,“只是这终究是我谢家事,你作为王家人,不必再掺和。”

  

“可是…”

  

“好了!不必再废话。你我之间,无须多言,请便吧。”

  

这竟是他这些年见到的最后一个谢家人。

  

距离上次在苍阳见到行逸已经过了一月,天大的差也该出完,他终究还是没忍耐住,还有两天就要回京,他想…再去看看。

  

出了门发现街上人群皆是成双结对,也有人推着小车售卖各色玫瑰,他才意识到,原来今天也是一种情人节。

  

步夜没推脱过热心推销的小贩,买了支玫瑰走,玫瑰是红色的,像他的眼睛。

  

他站着,临近夏天,广场上人来人往,步夜拿着花等不可能的人。

  

路边的红灯快要结束,他无聊,盯着读秒。

  

十一秒,十秒,九,八,七…

  

红灯停了,他收回眼神。

  

谢行逸正望着他和玫瑰出神,这是送给谁的?这么久没见,他怎么知道步夜是否跟他怀着一样的心思呢。

  

“好久不见。”是谢行逸先开口。

  

“嗯。”沉默的换了人。

  

相顾无言,空中飘来浓郁的玫瑰香。步夜忽然后悔买了玫瑰,说白了不太衬谢行逸。

  

却忽然看到眼前伸开一只白净纤长的手,隔着丝带握住一支蓝玫瑰。

  

“不太衬你,改日…补上。”

  

步夜抬头看,谢行逸的眼睛在夜灯下熠熠生辉,比任何鲜花都要耀眼,他终于真心笑出来,紧紧地拥住一个迟来七年的怀抱。

  

“如有天置地门外,乘电车跨过大海

  

匆匆跟你相望一眼,没离开”

  

“明日花,昨日已开。”

  

END

  结尾歌词改自张敬轩《樱花树下》,原歌词为“匆匆跟你相望一眼,没理睬”

  

  时隔一年多终于把这坑填上了,很狗血很仓促

  

  感谢收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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